The road to Ivy League schools

通往藤校之路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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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4月初的一个无云的夜晚,安嫩伯格大厅(Annenberg Hall)里充满了闲聊和玻璃器皿的叮当声。郁金香和精致瓷器里的花束装饰着这个通常朴素的餐厅。公司高管、对冲基金经理、石油巨头、律师、男女继承人们聚集在烛光下的餐桌旁。他们喋喋不休地谈论他们最近的冒险。哈佛大学校长劳伦斯·巴科(Lawrence Bacow)向快乐的客人们致意。这是哈佛大学资源委员会(COUR)2022年的年会,也是哈佛大学最大的捐赠者聚会。

COUR的成员都已向哈佛大学捐赠了至少100万美元。他们一部分人的名字在校园里随处可见,在图书馆、宿舍和奖学金上。但这还不是全部。哈佛大学在录取学生方面给了他们巨大的优势——使平庸的学生在选拔过程中可能表现出色1,而一般而言,只有4%的申请者会成功。这就是金钱的力量。

美国的常春藤联盟(Ivy League)由八所精英大学组成:布朗大学、哥伦比亚大学、康奈尔大学、达特茅斯大学、哈佛大学、宾夕法尼亚大学、普林斯顿大学和耶鲁大学。常春藤学位意味着向“上”的机会,然而,常春藤盟校(简称“藤校”)招收的来自美国收入最顶层1%家庭的学生,多于来自收入在全美后50%的所有学生。事实上,藤校的招生体制加强了美国的“社会再生产”(social reproduction),即高收入家庭拥有文化资本——知识、技能和教育,使其了解招生工作;他们还拥有资源来提高自己子女的录取率2;因此,藤校的招生有利于富人,并使美国社会的收入不平等永久化。

“遗产”录取(Legacy admissions)是社会再生产的一个重要手段。所谓“遗产”包括申请人的父母,或者近亲是校友的情况。这些申请人在入学申请时得到优惠待遇。例如,哈佛大学的“遗产”申请人,被录取的可能性是普通申请人的8倍3。由于常春藤校友的上层阶级比例很高,据《谁统治美国》(Who’s Running America),54%的企业领导人和42%的政府领导人毕业于12所精英大学,包括5所常春藤大学4,因此,“遗产”录取可使精英们将财富和权力代代相传。 

“遗产”录取加强了校友家庭对学校的忠诚度,以及捐赠努力。事实上,捐款占常春藤学校的大部分收入来源5。这种财务动机为泄露的藤校电子邮件所证实。2013年,哈佛政府学院的负责人给招生办主任发了一封电子邮件,“你们又一次创造了奇迹。我对你们能够招收的所有人感到激动。”他补充说,一名捐赠者“已经承诺建造一栋大楼”,而另外两名捐赠者“承诺为奖学金提供大笔资金” 6

“遗产”录取还使申请人受益于提前录取决定(ED),一项不利于来自低收入家庭申请人的政策7。在提前录取情况下,学生们很早就收到申请大学的决定。宾夕法尼亚大学明确鼓励校友子女申请ED,以获得“对他们遗产归属的最大限度考虑” (“maximum consideration of their legacy affiliation”)。2019年,它的ED 阶段“遗产”录取率是40%,比学校的整体录取率高4倍,比ED 阶段的总录取率高2倍8。而且,学生只能申请一所大学的ED,且如果被录取必须入学。ED 阶段录取的“约束性”(binding)入学性质,将需要比较不同学校经济资助计划的低收入申请人排除在外。

除了优惠待遇之外,“遗产”还从文化资本角度对大学申请有利。“遗产”在以学术成就为荣的家庭中壮大,他们有更多的教育资源和机会,例如,受过大学教育的父母倾向于帮助孩子完成学业;“遗产”也有利于申请人父母作为常春藤校友建立社交网络9。 

同样,被招募的运动员(体育生)在录取方面也有优势。被藤校教练认可体育生,录取学术标准低,但获得同样的学位。杜克大学的阿西迪亚科诺(Prof. Arcidiacono)教授发现,哈佛大学的运动员身份使录取的可能性增加了5000倍。 

由于进入的成本高,体育生招募更有利于富有学生。近年来,培训、设备和差旅费用的增加,使得青少年参与体育运动的比率总体下降,但富裕家庭孩子参与体育运动的比率却在增加10。与公立大学不同,常春藤学校不提供体育生奖学金。因此,合格的来自低收入家庭的运动员倾向于放弃藤校录取,而更富有的候选人则填补了他们的空缺。在哈佛学院2022届毕业生中,26.5%的体育生的家庭年收入超过50万美元,而非体育生中,家庭年收入超过50万美元的为16%11 。

藤校的体育运动加剧了社会经济差异。事实上,普通民众中更普及的体育项目,例如,足球、篮球项目,更适合招募体育生,因为这样为普通家庭提供了更多的向“上”机会。但是,在富有捐赠者的赞助下,不少常春藤大学的运动项目都与上层社会有关,而且费用高昂,例如,高尔夫、帆船、马球和网球。这些项目通常都是在私人俱乐部开展的,而且竞争性也较低,这进一步降低了富裕学生的进入标准 12

除了“遗产”和运动员招生,标准化考试要求也可以导致“社会再生产”13。SAT或ACT成绩优异对常春藤入学至关重要,例如,普林斯顿大学录取学生的SAT分数在1450到1600(满分1600)之间,即超过百分之96应试人的分数14。标准化测试反映的不只是能力,而更多的是财富。考试是“可指导的”。富裕家庭投资家教等资源来提高分数。《普林斯顿评论》(Princeton Review)的私教们称,他们可将学生的SAT分数提高50分或更多。然而,私人辅导课的收费高达每小时260美元15 。

常春藤学校承认从私立高中录取的比例更高。虽然只有7%的美国高中生上私立学校,但他们占达特茅斯2025届学生16的46%17。私立高中为学生提供高级课程和课外活动资源,以增强他们作为申请者的竞争力。他们的升学辅导老师,通常经过专业培训,也会指导学生完成大学申请过程。低收入的公立学校缺乏这样的文化资本,他们的辅导员管着数千名学生,通常更关注确保学生毕业,而不是被优秀大学录取18 。

精英寄宿学校则扩大了私立学校在常春藤入学方面的优势。顶级寄宿学校,像菲利普斯·安多弗(Phillips Andover)、菲利普斯·埃克塞特(Phillips Exeter)、乔特(Choate)和霍奇基斯(Hotchkiss)是常春藤的“喂养者”19。2015年,菲利普斯·埃克塞特的29%的毕业生进入了常春藤盟校。这些学校的学生主要来自于美国的富裕家庭。菲利普斯·安多弗的年学费为61950美元,而寄宿学校的平均学费为37590美元20

条件优越的寄宿学校为学生上大学积极地做准备。他们帮助学生发展进入名校的“挂钩”( “hooks”),即小众的才能或特质,来使学生从众多的申请人中脱颖而出,而这要通过大多数学校负担不起的课外增强活动来实现,例如,霍奇基斯(Hotchkiss)提供山地自行车、曲棍球俱乐部和飞钓活动。

精英寄宿学校还与常春藤招生官员建立特殊关系,以方便学生入学,他们不断培养出支付全额学费的常春藤申请者,常春藤大学的回报则是招收他们的学生,即使他们比其他申请者的能力弱21。据马萨诸塞州某私立高中的J先生说,他们学校每年至少可获得一个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录取名额。

美国理想的精英教育体制奖励个人的学术努力、能力和成就。换句话说,高等教育应该扮演社会平等器的角色22。但是,常春藤学校并非如此。尽管近年来,藤校通过经济援助和平权运动在包容性方面取得了一定进步,但它们依然对上层阶级有利。这恐怕就是美国富裕阶层的社会再生产吧。



资料来源:


1.丹尼尔·戈尔登(Daniel Golden),《入学价格:美国统治阶级如何进入精英大学——谁会被留在校门之外》(The Price of Admission: How America's Ruling Class Buys Its Way into Elite Colleges--and Who Gets Left Outside the Gates)(丹弗斯:Crown,2009)。 
2.Thomas J.Espenshade和Alexandria W.Radford,《不再分离,尚未平等:精英大学录取和校园生活中的种族和阶级》(No Longer Separate, Not Yet Equal: Race and Class in Elite College Admission and Campus Life)(普林斯顿: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,2013年)。
3.Peter Arcidiacono、Josh Kinsler和Tyler Ransom,《发散:哈佛大学遗产和运动员招生的时间路径》(Divergent: The Time Path of Legacy and Athlete Admissions at Harvard),2019年10月,doi:10.3386/w26315。
4. Thomas R. Dye, 《谁统治美国?奥巴马体制》(Who's Running America?: The Obama Reign)(伦敦:劳特利奇出版社,2015年),第13页。
5. Arcidiacono, Kinsler和Ransom, 《遗产和运动员招生》(Legacy and Athlete Admissions),第11页。
6. Delano Franklin, "In Admissions, Harvard Favors Those Who Fund It, Internal Emails Show," The Harvard Crimson, 更新于2018年10月18日, https://www.thecrimson.com/article/2018/10/18/day-three-harvard-admissions-trial/。
7. Arcidiacono, Kinsler和Ransom,《遗产和运动员录取》( Legacy and Athlete Admissions) 第14页。
8. 宾夕法尼亚大学数据表2019-20(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Common Data Set 2019-20), (n.d), https://ira.upenn.edu/sites/default/files/UPenn-Common-Data-Set-2019-20.pdf。
9. Espenshade 和 Radford, 《尚未平等》(Not Yet Equal), 第101页。
10. Aspen研究所,“青年体育事实:参与率”(YOUTH SPORTS FACTS: PARTICIPATION RATES),n.d.https://www.aspenprojectplay.org/youth-sports/facts/participation-rates#:~:text=The%20most%20recent%20year%20in,that%20basically%20means%20organized%20sports。
11. 《哈佛大学深红》(Harvard Crimson),《2022届数据统计》(Class of 2022 By The Numbers),2022年4月,https://features.thecrimson.com/2018/freshman-survey/makeup/。
12. Arcidiacono, Kinsler, 和Ransom, 《遗产和运动员录取》( Legacy and Athlete Admissions) 第11页。
13. Espenshade and Radford, 《尚未平等》(Not Yet Equal), 第30页。
14. 招生统计,普林斯顿大学招生办,2020年12月2日更新, https://admission.princeton.edu/how-apply/admission-statistics。
15. C.Buchmann,D.J.Condron和V.J.Roscigno,“影子教育,美国式:考试准备,SAT和大学入学”("Shadow Education, American Style: Test Preparation, the SAT and College Enrollment"),社会力量(Social Forces. 89),第2期(2010),第4页,doi:10.1353/sof.2010.0105.。
16. 2021年入学。
17.  Espenshade 和Radford, 《尚未平等》(Not Yet Equal), 第56页。
18. Espenshade 和 Radford, 《尚未平等》(Not Yet Equal), 第31页。
19.Mitchell L. Stevens, 《创建一个阶级:大学招生和精英教育》(Creating a Class: College Admissions and the Education of Elites ),剑桥:哈佛大学出版社,2009年,第152页。
20. Stevens, 《创造一个阶级》(Creating a Class),第153页。
21. Stevens, 《创造一个阶级》(Creating a Class),第160页。
22. Sophie Spieler,《富人、聪明人、少数人:当代美国论述中的精英教育》(The Wealthy, the Brilliant, the Few: Elite Education in Contemporary American Discourse),美国文化研究,2021年,第6页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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